□高明昌

每次回老家，总看见场地里有鸟儿光顾。母亲说，鸟，比你还忙，一天里不晓得来多少趟，勤谨。是的，儿子不在身边，鸟儿们常在母亲眼前晃来荡去，多少能赶走一些她的孤独。鸟儿极识货，母亲出门了，它们退后一两米，让路让步；母亲去菜园，它们就跟在后面，走到田岸口停步看着；母亲回到场地、进了里屋，它们又来了，东张西望，伸颈探脖，叽叽喳喳，像是问询母亲，又像是讨要食物。那时，母亲真的从里屋出来，打开阳光房，右手朝外一抛，鸟儿们知道有食吃了，腾地起飞，在半空停留，又立即俯冲，低头啄米。母亲喊着，切碎的菜叶也要吃一点的。

鸟儿们每天重复这样的情景。下雨天，它们干脆聚在二楼挑台的下面，像是一支整装待命的队伍。它们似乎还明白到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到了那里，一是少了跳跃的动作，二是坚决不拉屎，三是不再叽喳，偶尔有鸟儿憋不住发声，也是轻轻地、短短地吼一下。我看见过好几次，都是这个样子。我开门，它们全都转身看着我；我走过去，它们会迅速让出一块狭长的走路地带。我对母亲说，这群鸟儿，让母亲养得都有了人气味，却没有了野性。母亲说，有的，到夜里，它们全都回去的，不晓得在哪儿过夜，现在竹园很少了。母亲真把它们看成了儿子，还念着冬天夜里发生的事，担心着它们的寒冷与寂寞。

想来想去，就是因为鸟儿的识货，才有了人类的相助。识货的朋友好处多。比如讨骂、讨打的事少发生了，被捉的危险系数减少了。我在平时生活中看见过许多动物都是如此。就说我家的老狗黑利，看见我回来是不叫的，且站立着，等我与它四目相望，几秒钟后才转身回屋，礼貌周至。到了吃饭时辰，见我拿饭过去，就立马起身相迎，再伸嘴到盆里。而且你给什么饭菜，它就吃什么，从不打翻食盆。黑利最可贵的是，它知道自己的活动区域，一旦感觉出圈了，就会缩回手脚，安心护家。犯了不是，你闹它、凶它，它不会朝你吼声乱吠。这些表现，生活中有些人做到是有难度的。

黑利的识货超乎你的想象，宅后大河里的鱼也是，我们很少看见大草鱼会浮在水面，它们似乎知道人类捉鱼会抓大放小。你难得看见大草鱼在河里游动，它们就像一艘艘潜水艇，轻易不露出水面。我小时候在水桥边淘米，米泔水像一团白色牛奶在水里弥漫开，河里的鱼知道有东西吃，就过来了，那些都是小鱼。小鱼就是小朋友，大人手里有吃的东西，小朋友就一窝蜂跑过去抓抢吃食，与小鱼一模一样。假如小鱼的下面有一条大鱼，小鱼就会减少争抢的频率与动作，跟我们看见父母一样，我们只要看见父母怒睁的眼睛，紧闭的嘴唇，会马上不抢吃食，有时还假装客气。

我一直这样想，我们学做人，有时也要向动物看齐。鸡守时守信，一直不落下的打鸣是鸡与生俱来的习惯，到了傍晚，天要擦黑了，鸡就慢慢踱回家了，一个个钻进自己的鸡窝。出来觅食，到野外，到树下，走在前面的就是老母鸡、老公鸡，它们走在前，为的是尽量不带偏小鸡行走的方向，以防去而无用。

生活中许多人没有动物的气味，许多的动物反而有人的气味，这值得我们好好看一看、想一想、比一比。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用动物的行为和人类的行为作比较，说明我们一些人做人做事有些丢三落四，缺少人样了，这个，真的需要我们警惕与思考，然后慢慢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