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民

徜徉在牡丹之都菏泽的几日，风和日丽，齐鲁大地春风万里，但就在将要离开的这天夜里下雨了。本来的不舍在相继告别中就有些无法表达，雨这一落，离别的心就有几分潮，菏泽人的热情，更多的是菏泽的牡丹给我留下的无比美丽、妩媚和美好。

我从秦岭来，深居巍巍大山几十年，极目蓝天或仰望崇山峻岭，把思绪交给滔滔东去的丹江河，眼前一片小小的迎春花、几株山丹丹都会令我想象出一种万紫千红的美。土瓦屋的山坡上是父亲栽的几株家乡牡丹。那些年发展多种经营，是集体给的苗子，好地要种粮，牡丹的命运就是林间空地，是集体划拨的饲料地。每每有收药人喊着“收丹皮”的时候，乡邻才想起曾经抚过的牡丹，少不了摇一摇头，“嘁”一声的不屑与无奈之后，算作是牡丹的话题了。收药人空着进村空着出村。

这么多年，见过许多牡丹花，牡丹画展、牡丹花会，特别是那位画白牡丹的朋友展示她的画作时，也只是为艺术的惊鸿一瞥。

这次赴菏泽，几经踌躇，最后成行。行期决定之后，原以为也和每次行走一样稀松平常，到了菏泽才觉得与往日的行走有天壤之别。

初到菏泽的这天，已是春日午后，没有休息，朋友催说先去看看近处的牡丹吧。一般而言，踏青赏花，放飞心情都是迎朝阳，踩朝露，但我还是随朋友就近去了天香公园。穿过“人的丛林”，总算挤到园篱边上，扑面而来的花香令我不知所措，蹙一蹙鼻子怕错过了哪一缕香。更是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恨不能自己有十双眼睛，看了红的看白的。朋友拖着山东腔说，这还是小园子，还有更大园子，大到千亩连片。我移不开眼睛，舍不得挪步，内心无比震撼。馥郁中我辨别不出红牡丹、白牡丹的香还是黄牡丹的香，却能辨出这里的泥土和家乡的不一样。黄沙淤积形成的泥土，孕育着这里的文明、文化，牡丹的繁盛似锦更是菏泽人用心、用汗水和人文浇灌出来的。

向晚，西天一片姹紫嫣红，云蒸霞蔚，暮色将临。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天南地北的游人操着不同口音同时在赞叹，在惊呼。每日数十万来看牡丹的人，为这个城市带来了热闹，古城菏泽已是“万家灯火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渐渐人群稀落，月筛银光、花影婆娑，公园在幽幽的暮色中有别样的妩媚。叶子最先溶入夜色，黑牡丹趁机先睡了，黄牡丹进入朦胧状态，倒是白牡丹十分清醒、清雅，像哨兵一样警惕，在没有灯光的地方，依旧亭亭玉立。

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走出这个园子的人。都市喧嚣和嘈杂没有了，园内一片恬静，石拱桥下清澈的水面偶尔有鱼跃出，又轻声落下，潮潮的夜风拂过，露珠停在牡丹叶子和花瓣上。环卫工人打扫园子也是轻手轻脚，怕打扰了正在绽放的花神，扫帚欻欻划过的声音轻柔美妙。回宾馆路上，也有和我一样来看牡丹的人，低低絮语着关于牡丹的话题。

清晨，齐鲁大地的春色里万木争荣，每一步都怕抖落这里的露珠，蹑手蹑脚怕惊醒还没醒来的牡丹。潮水般的游人来自五湖四海，看牡丹心切，少不了步履急促、拥挤。到了曹州牡丹园入园闸口的时候，每人一顶手编牡丹鲜花的簪花，唤醒童心，更能融入气氛。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牡丹主题公园，有1600多亩，感动与震撼几乎让我流出眼泪。刚才以为只有我们一行头顶牡丹簪花，是标志，再看的时候，发现几乎满园子的人都顶着花环，简直就是流动的牡丹园，连天接地，无法分辨。花的迷宫里，东走西撞，竟一时与大部队失联。想起那年国庆节，我曾单骑独闯罗布泊，在楼兰古城下迷失荒原四天，几次绝望，但天佑好人，终于活着回来，成为一段传奇。莫非这次我要迷失牡丹园？好在主办方的热情周到，我很快在赏花人流的大潮中找准方向。由此想到饱读诗书，却一生不得志的蒲松龄，是否也曾结庐牡丹园，或遥遥嗅花香，因而成就了名篇《葛巾》里葛巾紫和玉版白的故事，而此时此刻，冥冥之中，我也邂逅了牡丹仙子呢。

赏盛世牡丹，哪能少了美酒的加持呢？姹紫嫣红的牡丹园里，我们恰好遇到当地最大白酒企业花冠酒业的牡丹春曲节，一行人禁不住驻足欣赏。牡丹春曲节可谓创意满满，不仅有仙子踩曲、簪花游园、祥瑞祈福，还有老酒品鉴等项目。花冠酒业将中国酒文化与牡丹文化进行完美嫁接，一时间，老酒的醇香，牡丹的花香，两者交织在一起，让人沉醉其中。

归期定了的夜里，菏泽下了场春雨。清晨，我又去牡丹园，这简直是无缘由的情愫。经雨的牡丹顶着雨珠依旧昂着头，傲视远方，原本柔美的它更展示着刚强，让人不禁惊叹雍容华贵的“国色天香”。

“长安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赵王河的古船定会载着我进长江，入汉江，回到丹江畔的秦岭脚下的小州城。

（作者为陕西省商洛市作协常委副主席，柳青文学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