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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荷泽日报 来源: 荷泽日报 发表时间:2024-05-25
□钱茂伟
山东省菏泽市的《曹口村志》,是一部编纂比较成功的基层志书。它于2014年3月,由方志出版社出版,曹恒顺、牛光芝夫妇担纲主编。2015年,获“山东省优秀史志成果奖”,也是当年全省唯一一本获此奖项的村志。2017年,入选国家中考语文试卷,成为万千学子的必答题,开辟了村志使用的新领域;2019年12月10日,《简评<曹口村志>的编纂特色》一文登录中宣部《学习强国》理论平台,取得良好的社会效果。《曹口村志》被誉为“新时期的乡村史记”。
笔者是在几年前从家谱研究微信群中结识曹恒顺的,他的微信号就是“乡村志”。当时,笔者正在联系全国各地对乡村志编纂有研究的人。
笔者很快与曹先生取得联系。不久,就收到曹先生寄来的《曹口村志》及《关于修订国务院<地方志工作条例>的建议》(内部资料)两本书。2019年的12月下旬,在青岛谱海股份公司成立大会上,又得亲见曹先生。我们就像老朋友一样,围绕《曹口村志》的有关问题聊了起来。曹先生提出,拟出一本《曹口村志》评论集,希望笔者写一篇书评。巧的是,笔者当时正对乡村史志编修模版与流程的研究非常关注,所以对《曹口村志》附录中的有关资料十分感兴趣。当了解笔者的意图之后,曹先生认为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大力支持。
我们交谈的内容,也就从《曹口村志》是怎么样编纂的?编纂《曹口村志》有什么“成功密码”等方面展开。
在交谈中,笔者得知曹先生是退休后开始组织编纂《曹口村志》的。2016年2月,又成立菏泽市村镇志研究院。这是全国第一家民办的基层志研究机构,中国社科网上曾刊发过有关消息。笔者强烈地感觉到,正是他们推动了国务院《地方志工作条例》的修订进程。他们关于修订国务院颁布的《地方志工作条例》的意见,被列为十二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第8368号建议。2016年《人民日报·内部参阅》(24期)上,还刊登了曹恒顺夫妇的署名文章:《将乡村志编修纳入<地方志工作条例>》。这在“村志入法”问题上,是首屈一指的成就,功不可没。
笔者与这位村志主编的对话进行得非常愉快,了解到村志编修背后的一些故事、遇到的问题、解决的方案等等。笔者针对《曹口村志》的一些章节,让曹先生回答编修流程。初步归纳起来,大概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村志的编修完全是乡情的结晶。曹先生的父亲是中医,早年迁到济宁县城居住。老人家医术高超,当时的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曾请老人为他治病,疗效很好。1937年7月,韩复榘偕民政厅长李树春亲自为老人家签发《中医证书》。新中国成立前夕,曹先生随父亲回到故乡。他从初中开始,就离开家乡读书、工作。但故乡的情结,却让他难以忘怀。他把自己的村庄比喻为一片树叶、一朵小花。也正是这片树叶,给自己带来了绿荫;也正是这朵小花,点缀着祖国大地。为了让这片树叶永不凋零,让这朵小花永远开放,他决定编纂《曹口村志》。从2010年4月5日清明节开始,用了4年时间,历尽曲折,终于编纂、出版了《曹口村志》。实际上,这也是鲁西南地区第一部正式出版的村级史志书籍,获得山东省政府授予的“优秀史志成果奖”。曹先生说,他没有考虑“第一”的问题,而是历史给了他一个“第一”的待遇,这让他格外高兴。他深有体会地说:第一不是等来的,也不是盼来的,而是干出来的。要说在编纂《曹口村志》中存在“第一”的话,那就是第一个操心,第一个出力,第一个拿钱。
(二)曹恒顺夫妇走的是自费模式。开始,我一直纳闷的是,曹口村的村干部、群众是怎么参与其中的?从村史编纂的主体性来说,村干部必须参与,尤其要提供出版经费,这是必须的。见到曹先生之后,我才知道:村干部及广大群众都很积极,不少人也是编委会成员、编辑人员。只是曹先生夫妇不想增加村里的负担,没有让群众拿1分钱。在2012年的时候,他的儿子还卖掉一处房产,供曹先生夫妇作为外调的差旅费用。可能,完全由曹先生夫妇“操刀”,也许比较顺心吧。曹先生在编纂《曹口村志》时,曾向村民印发两份“敬告”,召开12次座谈会,并到黑龙江、河北、天津等10多个省市,走访300多位老革命、老乡亲、农民工。大家都非常高兴,并请他们吃饭。
(三)走地方志编修与出版流程。根据属地管理的惯例,2012年4月2日,他们给成武县史志办写了编纂村志的报告。这时,他们已经掌握大量资料,并整理出很多章节。《曹口村志》的前途,已经可以预料。8月29日,成武县史志办在曹口村所在的九女集镇政府召开《曹口村志》专题研究会。12月,副县长批示,县史志办将《曹口村志》编修列入2013年的重点工作。2013年5月24日,菏泽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组织专家在九女集镇召开《曹口村志》评审会议。专家们从思想内容,到全书构架,再到语言文字,全面审查,并做出评审报告。村志中收录四个专家的评审意见,就是当时的见证。这是一个值得推崇的做法,在一般村志编纂过程中,尚不多见。《曹口村志》于2014年3月出版。8月,重印。半年内重印,亦可见其受欢迎程度。2016年,介绍《曹口村志》的散文《珍贵的书签》,进入中考语文试卷,成为万千学子的必答题,占到17分。这引起社会上的热议。
(四)使用和挖掘乡村的档案资料。曹先生介绍:编纂村志,要做到话有源,言有依,字字句句都有出处,这是村志编纂成功的一个重要保证。比如,在《曹口村志》第一章第二节《地质地貌》中记载:“1960年,村民进行农田基本改造。所挖台田沟内土层剖面显示:熟土层0.3米左右,土壤团粒结构比较好。地平面以下1米深处,有水波激流纹状,证明黄河的多次泛滥,给土层留下的痕迹。地平面以下1.5米深处,保留有耕作层,可见生物遗体及农作物粗根系迹象,属中性土壤。”这段文字,就是从村里的档案里找到的。这些资料,让人感到具体、真实、可靠,对人们的教育、警示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五)这部村志最为费力的是调查部分外迁人员。《曹口村志》附录第四节,涉及黑龙江七台河市茄子区中心河乡新立村、双利村,桃山区桃山矿等地的外迁人员及其后代数百人。在笔者负责编纂的三部村史中,此类人员往往省略,或简单地提一下。有一分辛苦,就有一分收获。双利村主要是逃荒的曹口人建造的,它距离曹口村5000多里路。在这里,让我们好像看到了曹口村的过去。乡亲们告诉曹先生,在当年,这里也是一片荒凉景象:丘陵起伏,沟壑纵横;荆棘遍地,杂草丛生。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奋斗,这里成为黑龙江省的先进单位。从某种意义上说,外出考察也是查找档案的一种方式,必须及早进行,不可拖延、忽视。东北一行,给他们提供很多珍贵资料的两位80多岁的老人,分别在一周及一年间去世,让人无比哀痛。
(六)这部村志在某些体例上也作了创新。譬如姓氏的构成,除了主姓曹氏世系图外,还增加了张氏、王氏(两个族系)、李氏、邵氏、梁氏、阎氏、贾氏八个姓氏的世系图。他要编成曹口村世系图,不是曹姓世系图而已。这种以村为单位的百姓联谱形态,笔者称之为村谱。据说,其他八个姓的村民十分高兴。因为,他们的谱系从来没有上过书本,流芳百世。这正是当代值得大力提倡的做法。
(七)人物部分突破生不立传规则,分为人物传略与人物简介,后者收入在世村民,且每人配了照片,也是一种小小的突破。生不立传,是方志界定的一条规则。笔者不是太认可。严格说来,它是纪传体国史框架列传,自然要遵循生不立传原则。不过新编方志中没有列传,现在一般定为传、简介、表三大块。传与简介,就将死人与活人作了区别,至于写作上,没有区别,均是人物简介。可见,已经从技术上灵活处理了这个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不必提“生不立传”原则。从公众历史记录来说,反而要提倡“生要立传”。
(八)方言一章颇具特色。在交谈中,曹先生给笔者谈到让他记忆一辈子的一件事,是他母亲曾经提出的一个问题:曹口人为何把“水”读成“匪”?这个方言与普通话间的差异问题,一直记挂在他的心间。即便在母亲去世之后,也不敢稍忘,以致成为他编修《曹口村志》的一个不懈动力。问及方言一章写作流程,他说先是根据自己大脑记忆中的相关知识,写成初稿,让不同人来补充,从小学老师,到中学、大学老师,凡是能请到的,都认真请教,真是做到了学而不厌、精益求精,最后再补上规范的音标,成为让一般农民都能看得懂、记得住的方言一章。
(九)艺文部分收录的《曹口吟》令人耳目一新。曹先生特意加注称:“用诗歌的形式叙述史实,为今后村志的编写开辟新的体裁与途径,受到领导的重视。”实际上,不仅是领导重视,就连专家们也赞不绝口。
(十)某些资料、照片值得肯定。譬如:明朝万历元年(1573年),南京户部尚书曹邦辅为他的堂祖父、明朝的奉直大夫、立村人曹万章撰写的碑文,语言精练、意境高雅、感情深厚。其中有言:“为文,吾之师;为人,吾之师;为臣,亦吾之师也。”被曹口村民作为教育孩子们成才的“标尺”。1937年,韩复榘为曹先生的父亲签发的《中医证书》中说:经本省政府依照《中医条例》及审查规则之规定,审查合格,应给《中医证书》,以兹证明。里面透漏很多有价值的信息:“民国”时期的《中医条例》包含什么内容?什么样的医生由省政府主席签发证书?与我们现在的有关文件内容、审查程序有没有内在关联?还有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共产党的冀鲁豫第三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下达的手写干部“任命书”、淮海战役时曹口村的位置图等等,都非常珍贵,值得研究。
(十一)某些背后不为人知的事,也是值得分享的。譬如1960年曹口村状况示意图,原来拟使用地图。先请示民政部门的地名办,地名办让他找土地管理部门的地图科;地图科负责人说,没有这方面的权力,让找上级出版地图的出版社。对方的开价,虽然考虑到老人自费做村志,答应半价。但曹先生一听,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们的工资还没有到账,囊中羞涩。于是,他们只得让本村的炮兵参谋画了一张村庄的示意图。其实,这是一个误区。笔者出版《史家码村史》《江六村史》时,也遇到类似情况。出版社编辑提出地图的使用要经过上面的审查,笔者嫌麻烦,直接删除了。到《藕池村史》出版时,笔者决定请示宁波市相关部门,到底要不要审查。对方的答复是,只要是引用公开出版的地图,譬如高德地图,只要标注即可,不必请示。
(十二)《曹口村志》里的“编纂密码”。曹先生介绍:在《曹口村志》的扉页上印着:“打开历史大门,拂去岁月灰尘,穿越时光隧道,揭示社会原貌。”在其《编后语》中,把编纂村志归纳成:“祖祖辈辈不能忘,家家户户记心上,方方面面别缺项,桩桩件件别走样。”他认为,如果真的把这句话记住了,吃透了,村志就好写了。曹先生说,这些大概是大家比较喜欢《曹口村志》的一个原因吧。
曹先生的另一大贡献是,2016年成立第一家民办的菏泽市村镇志研究院。提出修订《地方志工作条例》的意见,主张改革我国目前实行的“省市县三级修志的体制”,坚持人民为本的思想,尽快把乡村志编修纳入我国的法律、政策层面上来。从人力、财力诸方面,保障乡村史志的编修。当然,2018年以后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也许可以推进村史志的编纂。
《曹口村志》是2014年出版的,至今已经过去十年时间,依然受到人们的关注,足见其魅力之大。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陷的话,那是方志体对他们的束缚。看不见材料来源,看不出有否使用村里档案,从学术著作要求来说,是不合要求的。虽然凡例中有所交代,但各章节中看不出来。这也是现行的方志体作品规定使然,确实没有具体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