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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黑暗中的光

作者: 荷泽小编 来源: 荷泽小编 发表时间:2024-01-30

蔡兴水

中法建交60周年到来之际,中国央华戏剧与法国蒙彼利埃演员之春戏剧节共同催生制作了中文版戏剧《悲惨世界》。该剧由王可然担任艺术总监,法国著名导演让·贝洛里尼执导,上周末于北京保利剧院首演。

《悲惨世界》剧照 刘烨饰演冉·阿让 大力 摄

悲欣交集的剧作

中文版戏剧《悲惨世界》,从雨果深厚精湛的原著中,精要择取其中良善抗击恶苦、光亮冲击黑暗的精神力量,以此贯穿全剧,渗入每一个肉体与灵魂。

《悲惨世界》是一部为卑微者、为被欺凌者发声的作品。剧作一方面断续展示主人公冉·阿让令人唏嘘的多舛人生,另一方面以冉·阿让为核心,把与他相关的人物串联起来,互为掎角,形成合力,产生连环效应。冉·阿让因不忍姐姐的孩子饿死而偷了一块面包被囚,又因越狱获刑加长,苦役犯的身份使他成为人人躲避、无处愿意收留的落难者。主教的一次善举,让他在饱受人世凌辱的沧桑困顿中惊觉,从此习善助人。他开办工厂,收留苦命人,被推举为市长。正当人生高光时刻,有人被误认为冉·阿让,将要受刑,这使得真实的冉·阿让良心不安,主动投案,再度被关押。逃脱出来的他,救下芳汀(剧中也有很大篇幅叙述她卑微而受苦的一生)的女儿、苦命的孤儿珂赛特,把她养育成人,过着居无定所的搬迁生活。当穷苦人组织起来抗击暗黑掌权者时,他施以援手,不惜冒死从战场上救出奄奄一息的马吕斯;待其康复后,他促成这对相爱的青年,自己悄然退出,默默等候死亡降临……

我们看到,剧中贫苦交加的底层劳动者组合出立体多元的悲惨交响曲,构成整个《悲惨世界》的主旋律。然而,在这部悲剧作品中,人们却又看到倔强的抗争、奋进的力量,挣扎并创造出成果,还有努力追求与大胆宣泄的乐章,更有充满光亮耀眼的时刻,有觉醒后的新生与破圈——悲中有泪、有歌、有笑,可谓悲欣交集。冉·阿让的义举相对于主教大人,是以光回应光;冉·阿让的壮举相对于他救助过的人们,是以亮光抚慰不幸;冉·阿让的善行相对于执意抓捕他、视他为永远不会做好事的沙威,是以光明击溃暗黑。剧作后半部分,巴黎的劳苦民众对抗强权,挑战无边黑暗的不公道世界,这是为生存而战,为生命而战,为自由与幸福而战,他们虽死犹生。主人公冉·阿让也被卷入其中,站在劳苦者的一边,体现了雨果对苦难者的博大悲悯与无限挚爱。

这是多维多面的悲喜,是惨淡丰厚的人生,是立体交错的世界。

一专多能的角色

雨果的原著蕴含着丰厚浩瀚的文学资源,要尽可能富润地还原,其实是相当有难度的。编导创造性地以举重若轻的技法,充分发挥舞台各种元素的功能,力求做到一专多能、一人分饰多角,形成旁观者与戏中戏的多元混杂状态,使得舞台时空繁复多维,人物展示多面多极,角色更加自由无拘。

舞台上,戏剧人物不但承担对话功能和自我独白的戏份,还兼具画外音、旁白等效果,同时,还担负着多面多维的传达功能——如把文学性的叙述参与到角色表演中,剧中每个角色除了必要的对白之外,通常还要完成自己扮演角色的相关文学叙述,以便缝合对话中的叙事空隙,使得人物既是参与者,又是旁观者,主动与辅助交替,复调与多音共鸣。有时,人物还要完成一人分饰多角的任务,舞台上的一个转身,换一个头套,甚至一出一进,就变身为其他人物身份,让人忍俊不禁,浮想联翩。有时,同一个人物还以不同声音、异样动作,化身串接起不同人物角色的瞬间变化,展现斑斓多姿的角色面貌与驳杂的场景动态。雨果如此丰厚的一部文学作品,舞台上仅仅出现16位演员,不仅是剧中的表演者、参与者、旁观者,他们还是舞者、歌者、现场伴奏的鼓手、演奏者乃至拣场,自由转换,无所不用其极。

本剧的演员表演,神采韵味同有,给人难忘印象。除了歌唱和形体表演,长短不一的台词更是严峻考验。每位扮演者,尤其是第一主角刘烨,全场台词念白的轻重缓急、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符合情理,洋溢铿锵昂奋的语义乐感。扮演德纳迪夫妇女儿爱波妮的演员小史可,眼睛会说话,声音有色彩,其实她光凭着声音就已俘获观众的心。

简洁灵动的舞台语汇

《悲惨世界》的整体布景简约、精要,意趣无穷。高耸古朴的楼阁,简洁的窗棂、门扉,外加供冉·阿让或芳汀躺卧的床,可作餐桌可当病床的长条移动桌,一台登高攀援的支架兼作高楼或不同楼层,还有些许可挪可动的椅子、木板,枯干的树杈等,这些物件并不追求奢华、时尚,但一与剧情发生关联,即恣肆灵动,生发出不同用途。

剧中灯光的运用出神入化,充满深意。有把人影投射在墙面上的侧光,通过人物走动,产生由大而小再由小至大的微妙变化,映照冉·阿让在善与恶的自我抗争中挣扎、蜕变和重生的痛苦历程;有多束强烈顶光从高处聚射芳汀,是人物备受痛苦命运撕扯的煎熬写照,也是如同上天遗漏下的光明,是对这位不幸母亲、惨败女人的垂怜;有暗黑主色调布景上一盏时常悬挂着的长明灯,隐喻着编导对人间不平寄予的微茫生机亮色;还有房宇顶层屋舍里透露出平和的暖光,这是那位多情的马吕斯的不灭的希望;而圆环道具上星星点点的亮光、高挂着的藤蔓般的装饰架道具上闪烁不定的光点,也是为这个悲催人世赋予的寻常可见的亮光点缀,传达出对悲苦者的丝缕温情、点点暖意。

暗黑为主的舞台底色,偶现的红旗衬托,是革命和热血的象征,也带给人对于激情与理想的想象,飘洒的红色花瓣是诗意,也是满满的美感抒发,与散布在剧中的各种亮光一起,展示创作者的人道主义关怀。此外,小男孩的舞蹈场面,众人拉着手风琴配合着摇摆的舞步,也是剧中撬动沉闷暗夜、展现人物内心不屈的强音。人物的几段演唱,类似音乐剧般的处理,与剧情丝丝入扣,传达人物心声,同时又与语言的舞台演绎相得益彰。

全剧台词畅达、传神,得益于留法博士宁春艳教授翻译语言的功力,既汲取原著诗意美的文学性,亦兼具舞台性的口语化特征,化解了外来译文的僵滞生硬,给表演增色不少。(作者为上海视觉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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