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
最近散步时常遇到一对父女。父亲年事已高，坐轮椅。女儿还在中年，面目娟秀，神情温和，平时说话应该是低声细语、不会打扰别人的。但她跟父亲说话时贴着父亲的耳朵，声音很大，还会重复几遍，想必是因为父亲听力有问题。内容则大致相似：“有点冷了，我替你把毯子盖好；你看今天的晚霞真好看；路边的这几朵花开得真好，是鸢尾花，你记得这种花吗？天有点晚了，我们回家吧。”我猜想父亲的认知也出了点问题，所以女儿多和他说说这些，有助于帮助他唤回一些记忆，也和外界保持接触。父亲常常会有点暴躁，但在女儿的悉心照顾下，会平静下来，有时候还开怀大笑。
还有一次，我遇到一对老年夫妇。老太太戴一顶宽檐帽，穿艳红的上衣和米色百褶裙，一双银色的高跟鞋闪闪发亮，妆也化得很浓，颇为引人注目。当然，人们投来的并不都是欣赏的眼光，有些显然是觉得她有点夸张，老来作怪。老先生则衣着朴素，一身藏青，拿着相当专业的摄影设备，跑前跑后，替老太太照相。老太太在草坪上摆出各种姿势，还要换不同的色彩艳丽的丝巾，老先生非常有耐心。我想老先生该有多爱老太太啊，既不怕路人异样的眼光，也不嫌老太太折腾。
如今我们喜欢对亲密关系做各种复杂的分析，注意每个人在其中的权利和自主性，捍卫自己的空间，希望能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无论性别。这当然是时代的进步，也非常必要。不过我也有一点朴素的想法，也许不需要那么复杂的理论和理性的思辨，回到最基本的一个点，就是爱。这种爱不是自私自利的，而是希望对方身心健康，能按他（她）自己的喜好自由地选择生活方式，享受生活，并且想方设法帮助他（她）实现这个心愿。总之，让对方有明亮的笑容——就像老太太在镜头前笑得那么开心。
这对父女和老年夫妇，就是“爱”的不同样态的诠释。一对银发夫妇，携手慢慢走在夕阳下，是很多人的人生理想，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实“爱”可以呈现丰富的形态，建立不同的关系。爱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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