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 利

朋友组织一个读书会，结果应者寥寥。除了我跟她之外，只来了一个女生。她倒也开朗，一来就说，自己今天已经在外面闲晃一整天。说着拿出手机让我们看，她今天已经走了一万多步。

读书会七点开始，聊一位日本女作家的新书。作者在书中透露，她跟丈夫离婚了，回到东京租了一间8平方米的单间。离婚原因是丈夫说找到了真爱，于是她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野草。

那个女生好像想起什么，说，她之前不是一直给她老公做便当吗？还出了书呢。竟然是这种理由离婚，这也太侮辱人了吧，勤勤恳恳做着便当，结果老公跑出去找真爱了。

我提供另一个思路，或许她本身很喜欢做便当呢？如果妻子是个职业，日本妻子大概就是天选打工人，是对工作最投入最有敬畏心的人。女孩忽然打开话匣子，说：“那倒是，我现在对我老公，就像对老板一样。”

前两年她辞了工作，丈夫开公司，她回家当全职主妇。辞职原因是不想再伺候老板了，本来薪水就不高，老板还想她天天拍马屁，那何必呢？回家后，因为丈夫是主要收入来源，她决定，那就把丈夫当成老板。平常丈夫说了什么，她就像打工人一样去做。

但是，只要不按时打钱或者让她不高兴，那她就罢工。她嘿嘿一笑，比如像今天，她就从早到晚在外面逛，早饭不给他做，家务全都不管，想找她，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我很好奇，问她，丈夫不会找你吗？她说，会啊，发消息我不回，刚才还打电话给我，问我东西在什么地方，我跟他说，慢慢找，肯定会找到的。说到这里，她开心得很，眼睛笑成一条线。

那小孩呢，小孩也不管吗？小孩已经上小学高年级，能自理了，干吗还要管？让他去操心好了。妻子虽然是打工型的妻子，但一言不合必须罢工，让他知道，这家离了她，就会万事不顺。你是老板有什么用，离了我你什么事都干不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和朋友都笑了。

朋友说起她一个远房亲戚的事。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家境贫寒，从小吃尽苦头。直到认识富裕环境长大的老公，两人没多久结婚，很快有了小孩。怀孕的时候，年轻妻子忽然跟丈夫说，忍不住的话，你就出去找吧，我能接受。

我们同时都惊呆了，这么年轻怎么活得跟封建年代的老婆一样？朋友说，可能她怕失去吧，毕竟丈夫的条件太好了。

我常想，是不是很多女人内心总是自卑，觉得自己不够好，于是在婚姻中不管怎么被欺负，都觉得忍了算了吧，毕竟也过了这么多年。

可即便是打工人，也有姿态完全不同的打工人。

读书会到最后，快十点了，那女孩说，今天夜色真好，我们一起荡马路去吧。平时可以勤勤恳恳操持家务，但到了要反抗的时候，她一定反抗个彻底。

道别时看着她和朋友，两人踩着街边的落叶，一路欢声笑语消失在马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