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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园

中国荷泽网 美文美图 2025-02-20 15:47:18 菜窖 父亲 爷爷  

□高中方

我的故乡在菏泽老城正北一个叫辘轳湾村的地方,由于近年拆迁,辘轳湾没有了,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但我还是常怀念过去的家,还有那个园。

辘轳湾村简称辘湾,村的正南是北关厢,是从北面进城的必经之地;村的北面是接官厅,顾名思义,是旧时迎接官员的地方。村庄只有两条街,南北街南通北关厢,北通接官厅,东西街在村中间与南北街交叉成十字形。我的家属于村的东部偏中的地方,在村中心往东路南第一个胡同里。胡同宽约三米,长约六十多米,是一个深胡同。胡同的东边只住了两家,第一家是我的三爷爷家,最里面是我爷爷、奶奶住的地方。爷爷排行第四,人称四爷,和三爷爷是亲兄弟,大爷爷、二爷爷则住在村东头的路北。胡同的西边是两个大园子,北面那个是三爷爷家的,南面的是我家的,面积都将近一亩。

我的家是个大院落,一共有房十二间,门楼一间。因为空地不多,所以院里树木栽得不多,只有一棵枣树、两棵榆树。枣树结的枣很大也很甜,奶奶说这是棵核桃纹枣。每年阴历七月中旬,枣开始红,八月下旬大枣都红了,奶奶就叫父亲或叔叔用竹竿把枣打下来,不许乱吃,而是收集起来用几个筐子晒到屋顶上,晒干后储存起来,备春节之用。后来枣树越长越大,结的枣也越来越多,吃几个,奶奶也不在意了。我吃不过瘾,就拿杆子敲,敲的次数多了奶奶就不允许了。等年龄大点,七八岁以后,我学会了爬树,就爬到枣树上晃,晃下的枣都是红的,最甜。奶奶见了是不愿意的,会被她责骂一顿,有时还提着小棍要打我,我赶紧爬下树来,抢几个枣就跑。后来每次回家,奶奶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当然也不敢往树上爬了。

出家门几步地,西边就是我家的大园子,大约一亩地。院子里很寂静,幼时的我总觉得园子很大,是轻易不敢去的。

园子里靠东边有两间草屋,土打的墙,屋顶没有瓦,麦糠和泥泥的顶,每年都泥一次,所以也不漏水。这两间草屋在我的记忆中是当牛屋用的,一直是父亲在这里住着,喂牛。后来成立合作社,父亲还是在这里喂牛,不过增加一头牛、两头驴,社里安排父亲专门喂牲口,不参加其他劳动。不过喂牲口的活还是很多的,挑水,弄饲料,铡草,出牛粪,垫土,闲空很少。直到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牲口更多了,才搬到生产队的大牛棚里,生产队安排父亲还是喂牲口。

园子的最北面是一排菜窖,大约六间,主要用于冬天储存大白菜。菜窖很简单,土墙,平顶,每间大约二十平方米,为了保暖,窖里地面都比外面的地面低一尺左右。

园子西面种了很多树,主要是榆树。但偌大一个园子还是显得空空的,所以幼时的我是很少去的。真正在这个园子里生活是三岁那年,因为两个妹妹出生了,是一对双胞胎,东屋里那张床上几乎没了我的空间。我是夜间被大人们抱到园子里父亲床上的,天明我才知道那是一张地铺,最下面是高粱秆,上面铺些豆秸,麦秸,最上面铺上一床褥子,床边还是高粱秆,两根木桩钉到地下镶着高粱秆,这便是一张草铺。冬天可暖和了,夏天有点热,但铺上一张席就不那么热了。另一间外面是牛槽,牛槽往里才是一头牛,有点牛粪味,但味不大,因为父亲每天都清理。从三岁到十岁,我都住在这个牛屋里。

喂牛喂驴喂马,父亲的经验都是保证牲口夜间有草吃,他常说“马不得夜草不肥”,所以每天夜里父亲都要起几次,给它们添加草料。牛的草料是麦秸,驴、马的是谷子秆。开始不喂饲料,让它们光吃草,吃得差不多了,才拌饲料。方法是用筛子筛些新的草料加上,洒上一瓢水,搅拌几下,再撒上一瓢饲料,赶紧搅拌几下。那些家伙们也都聪明得很,搅拌得慢一点,它们便捡撒上饲料的地方张嘴一大口,所以手要快。吃完草,再给它们饮水,每头牛都要饮半桶水,干完这些才算完事,要折腾大半夜,才能安心地睡觉。父亲有严重的腰痛病,夜间起来很不方便,所以等我七八岁以后,就常帮父亲干这些活。

大约六七岁那年的冬天,来了两个老头,不知为什么父亲允许他们在牛屋里住了下来。两个老头别无他物,但养着一只鸟,还有一个布搭子,每人一个铺盖卷。两个老头说,他们的小鸟会叨卦,能给人算命,信的人还真不少,纷纷来算命。老头要求很简单,算过命,给点面可以,给个馍也行,给块地瓜也要。一天父亲不在,我想叫两个老头给我算一算,老头要我拿块地瓜来,我就到家里的地窖里拿了一块地瓜。他们把布搭子打开,拿出十多个小纸包,问我多大了,然后把小鸟放出来,向纸包指了指,小鸟就从十多个纸包里叼出一个来,打开果然是我的属相,而且还有很多文字。老头念了一遍,说我能念到高中毕业,并且还有不少赞美的话。老头说你该上学啊,叫我再去拿块地瓜,我说为啥啊,他说你值得多,一块地瓜太少了。我觉得他们是在哄我的地瓜,所以从牛屋里出来就没回去,也没给他们再拿地瓜。高中毕业没算准,因为后来我读到大学毕业,但老头要我上学的话却深深记在心里,如今我已是个高级中医大夫,应该感谢那两个老头。

幼时的冬天,常常下大雪,天气也比现在冷得多。每下大雪,园子里一片雪白,地面封得严严的,小鸟们(主要是麻雀)无食可觅,便成群结队地飞到牛屋,因为喂牲口的草料常筛出一些秕麦、秕谷之类,这便是小鸟的好食儿。人来了,小鸟轰的一下飞出去,人走了又飞进来,时间长了,小鸟混得大胆了,有人时也敢飞进来。我总想捉一只玩玩,但总是捉不住。父亲告诉我,需下雪了才行,并告诉我捉鸟的方法。下雪了,我便在园子里扫出一条小路来,用一根小木棒支起一面筛牛草的大筛子,筛子下面撒些秕谷、秕麦之类,木棒上拴上一根绳子,我便牵着绳子的另一头躲在牛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筛子。小鸟飞进去觅食,我便猛地一拉,筛子罩下去,我以为捉到了,可是掀开筛子,一只鸟也没有。即使有那么一只,掀筛子的一瞬间,小鸟又飞出去了。弄了好多次,小鸟再也不敢进了,竟一只也没捉到。父亲说我心太急,木棒又太长,筛下的空隙太大,不等筛子落地,小鸟便飞跑了。即使罩住了,也不要掀开,须用一个被单把筛子罩住,慢慢地掀开,让小鸟钻到被单下才可捉住。哪里有被单啊,跟父亲住的很多年里都没有铺过被单。没想到捉鸟也有这么多学问,这么多道道。老是捉不到,我便没了兴趣。转而玩雪,踏雪、堆雪人,那倒给我带来很多乐趣。

北面几间菜窖,只有冬天才用。其实上面的顶,春天已经掀掉了,都是高粱秆,爷爷、奶奶和父亲一根一根地进行加工,削去梢,削去根,一捆一捆地捆起来,晚些时候运到菜地里,架黄瓜,架西红柿,架豆角,短的则做围墙用。用过后的这些高粱秆,秋冬可以当柴烧。到了初冬又买新的,再把菜窖搭起来,存放大白菜。我们家每年都种二三亩大白菜,最多的时候能种到四五亩(大约1954年、1955年),每亩能收到一万斤。小雪以后就开始收大白菜了,爷爷都是雇几个短工,把大白菜从田里推到菜窖里。他们都是自带手推车,独轮木头车,每车每次能运二三百斤。爷爷、父亲则是在菜窖里把白菜排起来,一排又一排,每排都垒七八颗白菜,当时我觉得好高好高。小车每天叽叽吱吱地响,菜窖里的白菜一天天的增多。不到大雪,白菜就运完了。小工们就该回去了,我不知道爷爷给他们多少工钱,但见他们走的时候,爷爷每人都送他们十多颗大白菜,他们还每人都捡一包好的白菜叶放到车上,面带喜色地推着白菜回家。其中有一个叫周凤山的叔叔,每年都来,每次来,爷爷、奶奶和父亲都对他很热情。

冬天,爷爷、父亲几乎每天都在菜窖里倒腾大白菜,把最上面的放到最下面,最下面的放到最上面,腐烂一点的叶子连帮都摘掉,怕烂掉其他的好白菜。倒腾一排再倒腾下一排,从东头翻到西头,再从西头翻到东头,反正一天到晚地倒腾。

不久小贩们也来了,爷爷看着他们把白菜从菜窖里弄出来,过秤,付了钱他们再装车推走,一车又一车,一冬天不停。窖里的白菜一天天减少,到了春天,也就几乎卖完了。爷爷手里有钱了,就用这些钱买粪:买大粪,买豆饼,买黑豆,买香油渣子,反正每年都买很多很多,为春天以后种菜做准备,有的也作为牛和猪的饲料。庄稼地里则用牛粪、猪粪和家里粪坑里沤的粪。年年如此,我也是年年看到长辈们辛勤地付出。在他们的辛勤付出下,我也一天天地长大。

1955年我们家入社,1956年我开始上学。之后我的注意力,我的心思便渐渐地转到那一本又一本的书上,我的家我的园反而渐渐地在我的心里模糊了。但无论如何,长辈的勤劳和付出我是不会忘记的,正是他们的勤劳影响着我,至今不敢松懈懒惰。尽管我现今已是具有高级职称的知识分子,一个比较受人尊敬的省级名老中医,我仍然笔耕不辍,将我所学传承下去。我应该感谢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叔叔、婶婶,感谢他们在我幼小时的心里埋下辛勤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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