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志联
我一直有个没说出口的想法：可否把吃得下父母的剩饭作为衡量一个人孝与否、孝深浅的标尺之一。
至少于我，是吃得下父母的剩饭的。不仅父母的剩饭，在祖父母生前，祖父母的剩饭也经常吃，不仅吃得下，还吃得很坦然、很幸福。这里面，既有以前生活水平低、物资不丰富、不忍浪费食物等客观因素，更有心理上的融合感、亲近感。
记得在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爷爷奶奶与我们分家后搬到老屋后面的一处空院子里住。他们俩习惯早睡早起，每次吃饭时间都比我们早。于是，爷爷奶奶喊我去他们那里吃剩饭就成了习惯，奶奶或爷爷站在村口眺望我放学归来的身影也成了我珍存至今的记忆。说是剩饭，其实没有一点剩的意思，热乎乎的一大碗或多半碗，上面漂着诱人的芝麻香油，有时还带着荷包蛋和难得一见的瘦肉块，比母亲做的饭菜可口多了，我当然愿意吃。
后来，我到镇上读初中，放学比小学时晚了不少，但奶奶或爷爷依然会站在村口路旁等我——我知道，香喷喷的剩饭在铁锅里面盖着等我呢。再后来，奶奶因病去世，爷爷在伯父和我们家轮流吃住。家里有了好吃的首先送给爷爷，饭菜也是先给爷爷盛好端过去，然后我们才吃。只要是我在家，爷爷有了吃不完的好饭菜，还是习惯喊我过去吃，一直到我参加工作、结婚成家，多年不变。
记得婚后在农村老家小住，妻子偶然看到我一边吃着爷爷的剩饭一边和爷爷谈笑风生，大觉诧异。只是，习惯成自然，孝心已入髓，我不觉得吃老人的剩饭有啥不妥。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妻子也就默默认同了。
耳濡目染，后来我的儿子也继承了“吃老人剩饭”的家风，能够坦然吃下自己爸妈和爷爷奶奶的美味剩饭了。在老人住院时，儿子也知道帮助我们买饭喂饭、清倒便盆了。
常见一些人在酒桌饭局上自诩如何如何孝顺、每次回家买多少多少礼物等等，而照顾父母衣食住行的细节、父母内心的真切感受则鲜有提及。诚然，心诚为孝，尽心为孝。孔夫子有言，“色难”。最好的孝顺是不给父母脸色，苦乐与共，和合相融，而不是父母年老体衰后连吃饭的碗筷都要分得一清二楚、界限分明——无形之中，在心理上拉远了与父母的距离，容易让父母心生孤单，产生“多余、无用”等难以言说的伤感。
当然，家庭成员患有医生要求必须分餐单食的疾病时，另当别论。随着科学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聚餐时的分餐特别是公众聚餐时的分餐，也与“光盘行动”一起逐渐成为一种时尚，“吃剩饭”正在成为一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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